发信人: mmichael (蜜雪儿), 信区: FamilyLife
标 题: 如风往事
发信站: 水木社区 (Fri Sep 27 00:18:52 2013), 站内

刚和他通完电话,说不清是什么感觉,正好看到大家说往事,我也来说说吧,顺便梳理一下心情。

难得回家乡一趟,想不到会遇到他。当时两个人都呆住了很久。

在路边一起坐了一会儿。我笑着恭维他是名校年轻教授了,他涨红了脸说是副教授,也不是什么名校,不过倒是稳定了。开始的时候心里乱七八糟,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这些年的经历。慢慢发现他小心翼翼地没有问任何关于我家庭的事。于是终于回过神来了:既然我知道他的情况,他一定也一样知道我的……虽然十多年没有联系了,其实彼此都没有放下过对方的状况。

突然放下了心结,大方地和他聊起自己的离婚。他果然不是那么吃惊,从头到尾沉默地听着,最后慢慢说道,你从来就值得更好的人。然后又苦笑着说,我可觉得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,当年没能打动你的芳心,输给了他。于是我们都笑起来。还好,没有我早就厌烦了的怜悯和同情。

我们是中学不同班的同学,大学离得很远。我和前夫则是大学同学。他从中学毕业开始,一周一封信地追求我,让当时的我很有些莫名其妙:毕竟我们从来没有同班过,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才子,保送进了T大。大三的时候他告诉我毕业了他将要出国,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去。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,我从身边追求自己的人里选定了前夫。这一切当时是那么顺理成章。很多年后我才明白,有些人,你以为自己完全懂了,结果发现对你隐藏了太多;有些人,你以为自己太缺乏了解,以后却证明他所展示的,确确实实是他真实的所有了。复杂是令人着迷的危险,简单却并不总是意味着隐瞒。

他后来的人生也正如他当年向我设计展示的那么简单:出国,读博,读博期间结了婚,然后在美国高校做了faculty。我偶尔会从各种渠道听到他的消息,都说他们夫妻的感情好得羡煞旁人。我大学一毕业就结了婚,然后发现对方不停的背叛,直到离婚。

后来我常常想起他,常常想,或许就是因为我不相信简单美好的事,因此简单美好的事也就错过了我。这也无可奈何。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,我想我可能还是会错过。

白天回家后晚上又接到他的电话,一起聊了很久。他说起了很多以前完全没有和我说过的事。那时候我就住在学校的马路对面,他说起当年每天放学,总要跑到教室二楼走廊的尽头,偷偷地看我从楼下走出校门,走进对面的大门。他说那时候每天都对放学充满了期待,对哪一天我值日了如指掌,说每次老师拖课都急得不行……他还坦白了当年我家经常收到的不说话的电话就是他,就是为了听我喂喂的那么几声……他说当年给我的每封信,都要打好几遍草稿,有时候要工工整整地抄好几遍才满意,说那些草稿被他妻子开恩批准留下来了,去年他翻到时候还保存得很好,感觉很有存世价值……我在电话这头笑出了泪水,我猜他也一样。

最后他沉默了一阵,说,这么多年过去了,没想到见到你还是像以前一样,心还会怦怦跳;不过我现在的胆子可是比当年大多了,再和你联系,我觉得自己一定会犯错误……你知道,我已经没有犯错误的资格了……我也想和你做一般的朋友,但是恐怕我不可能能做到。

也许真的是造化弄人。就像他最后说的,从来没想到过,当年用所有的勇气追求你,现在要用所有的勇气不追求你。

放下电话,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,似乎有失望,又似乎掺杂着欢喜。人生真奇妙,我从来没想过,自己永远失去某个珍贵的东西的时候,居然会替对方高兴。

翻出来他当年给我写的信,每一封都厚厚的。看着那些竭力工整却还是歪歪扭扭的字迹,仿佛能看到当年在认真抄写的某个少年,和某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无知少女……

上面蓝颜知己有人回帖说,一转身,就是一辈子,真的是这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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